意大利执法机构5月中旬对南部一家移民收容中心发起代号为“琼尼行动”的调查，发现“恩德兰盖塔”黑手党组织控制这家移民中心10年之久并侵吞上千万欧元移民资金。

　　无独有偶。5月底，罗马市长宣布暂停一家移民收容中心的运营，理由是那里已经成为另一黑帮的“饲料槽”。

　　有调查显示，意大利黑手党的触角早已伸向移民业务的每一节“链条”，而这其中也少不了贪官的“帮衬”。

　　整治乱象

　　“琼尼行动”是近年来意大利执法机构针对移民收容中心乱象的第二次重点调查。

　　此次调查的目标是圣安娜卡拉移民中心，那里位于意南部卡拉布里亚大区伊索拉－迪卡波里祖托，可以容纳约1200人，是意大利最大的移民收容中心之一。检方调查结果显示，那里已经被黑手党组织“恩德兰盖塔”分支控制。

　　卡拉布里亚大区首府卡坦扎罗市警方5月15日在一份声明中说，500多名警员连夜逮捕68人，他们涉嫌参与黑帮、勒索、非法携带武器、诈骗、挪用公款等罪行。

　　“琼尼行动”没收了总额8400万欧元（约合6.4亿元人民币）的财物，包括地产凭据、轿车、股票等，同时查封了圣安娜卡拉移民中心。

　　检方说，“恩德兰盖塔”和运营这家移民中心的慈善机构相勾结，利用承包移民中心的餐饮、洗衣等服务项目，侵吞大量资金。2006年至2015年，意政府向圣安娜卡拉移民中心拨发1.03亿欧元（约合7.8亿元人民币），其中至少3600万欧元（约合2.7亿元人民币）被“恩德兰盖塔”侵吞。

　　卡坦扎罗市检察官格拉泰里在新闻发布会上举例说明：“如果移民中心有500名移民需要吃午餐，那么由黑手党承包的餐饮服务只派送250份餐饮，另外250人只能等到当晚或第二天才能吃到东西。”

　　他说，本该花在移民身上的资金最终流入移民中心负责人和黑手党成员的腰包，他们用这些钱“购买豪车、公寓和游艇”。

　　格拉泰里说，其中一名嫌疑人向税务部门申报年收入800欧元（约合6000元人民币），调查人员却从他家中搜查出20万欧元（约合152万元人民币）款项。

　　意大利议会反黑社会委员会主席罗茜·宾迪说，圣安娜卡拉移民中心已经成为犯罪集团的“自动提款机”。

　　“恩德兰盖塔”盘踞在卡拉布里亚大区，是意大利最大的犯罪组织，也是欧洲最大的可卡因贩毒集团，触角遍及全球，据信还控制着兰佩杜萨岛上的一处移民收容中心。

　　这一黑帮组织曾全面干预卡拉布里亚大区的政治经济活动，扼杀当地经济增长的机会。2012年，该大区雷焦卡布里亚市政府宣告解散，原因是被黑手党分子渗透得太严重。

　　无孔不入

　　在意大利，黑手党正“无孔不入”地侵蚀着这个国家的经济。有大笔公共资金注入的领域总活跃着黑手党成员的身影。

　　去年8月，意中部地区遭遇地震。震后不久，意大利反黑检察官罗贝蒂警告，相关管理部门必须严加防范黑手党，因为重建工程对于黑手党而言简直是一块“肥肉”，而黑手党扰乱震后重建工作也早有先例。

　　对于黑手党而言，移民业务同样“肥得流油”。由意大利警方2014年公开的一段视频显示，罗马黑帮成员布齐曾在与人通电话时炫耀，相比贩毒，“移民业务来钱快得多”，并扬言要“买通罗马一半的警察，然后处理掉一些碍事的记者”。

　　据西西里岛锡拉库萨市检察官保罗·焦尔达诺介绍，一般而言，若有人想由海路从北非抵达意大利，需预先支付3000至6000美元。而帮助这些非法移民漂洋过海的人贩子因此赚得盆满钵满。意大利黑手党通常和这些非洲蛇头相勾结，以从难民身上尽可能多地“榨油水”。

　　对黑手党而言，抵达意大利的非法移民更是一块“肥肉”。焦尔达诺说，部分家境不错、又不想困居在移民收容中心的人往往寻求借助黑帮势力前往欧洲其他国家；至于那些家境贫寒的非法移民，不少人被黑帮逼迫着从事贩毒、卖淫等不法勾当。

　　视而不见？

　　分析人士指出，早在2013年，意大利媒体和在野党就指认黑手党势力渗透到圣安娜卡拉移民中心的运营管理中，而相关治乱行动拖至今年才得以启动。而且，黑手党控制这家移民中心10年之久，这种情况不由得让人怀疑当地政府故意不作为。

　　德新社指出，“琼尼行动”中落网的圣安娜卡拉移民中心负责人莱奥纳尔多·萨科在意大利政坛人脉广泛，经常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一些自己与政界名流的合影，例如意大利现任外交与国际合作部长阿尔法诺。

　　“检方行动确认了我方怀疑。”五星运动党在博客中写道。这家政党催促阿尔法诺“赶快下课”，并称阿尔法诺先前在出任内政部长期间处理过接收移民的公开投标，而这一过程不够透明。

　　此外，持反移民立场的政党北方联盟也指责政府常年对移民机构的运营问题“视而不见”，呼吁政府“采取一切手段”解决移民资金被侵吞的问题。

　　针对五星运动党的指责，阿尔法诺回应，他并不在乎前者言论，并揶揄对方拿自己和萨科的合影“说事”：“没想到合影也犯罪”。

　　意大利媒体和在野党的担忧并非毫无根据。就在几年前，首都罗马曾有政府官员因“拿人手短”而对黑手党染指移民业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2014年一项针对罗马的黑手党调查案撕开了一张笼络多名政客、官员、商人以及犯罪组织的腐败巨网，前罗马市长阿莱曼诺也卷入其中，罪名包括转移移民管理资金。

　　据意大利安莎通讯社2014年底报道，黑帮老大、前极右翼组织成员马西莫·卡尔米纳蒂盯上了罗马的政府外包工程，通过行贿市长等高层政府官员，获得了移民安置、废水处理和公园运营等项目的承包权。因他所领导的黑帮通常在罗马活动，该组织被称为“首都黑手党”，而向人炫耀移民业务比贩毒更赚钱的黑帮成员布齐则是这一组织的“二把手”。

　　按安莎社的说法，“首都黑手党”据信平均向每名贪官行贿1.8万美元。

　　2015年，罗马警方逮捕了44名政、商界人士，指控这些人从当地移民收容中心的服务承包合同中“揩油”。落网者中包括曾受“首都黑手党”重用的前市政官员奥德维恩。奥德维恩供认，他曾任意大利国家移民协调局成员，这一身份帮助他为“首都黑手党”的利益服务，帮其“消灾解难”。作为交换，他2011年底至2014年底每月收取5000欧元（约合3.8万元人民币）“服务费”。

　　同年，获议会通过的新版意大利《反腐败法》设立了与黑手党相关腐败案件的严惩条款，规定涉案有组织犯罪的主犯和从犯将面临最高26年监禁。

　　只不过，罗马这桩涉黑腐败案的影响力并未因2015年多人落网以及更严反腐法的出台而停止。就在今年5月底，罗马现任市长维尔吉尼娅·拉吉勒令市内一家移民收容中心暂停运营，理由是那里已经成为“首都黑手党”的“饲料槽”。

　　“冰山一角”

　　眼下，意大利境内约有17.5万人居住在移民收容中心，政府向其提供食物、医疗等服务，发放救济金。据意大利财政部估算，2017年意大利在移民接收方面将投入30亿欧元（约合227亿元人民币）。

　　意大利议会反黑社会委员会主席宾迪说，“琼尼行动”是“打击黑手党渗透移民管理的重要成果”。但意大利国家反贪局局长坎托内警告，鉴于政府在移民事务中拨款数额巨大，“琼尼行动”所发现的情况仅是冰山一角。“随着移民人数的增加，这一问题就会愈发严重”。

　　意大利检察官乔萨尔维指出，以圣安娜卡拉移民中心为例，如今不少慈善机构等民间组织与人贩子或黑手党“狼狈为奸”，从移民身上“揩油”。

　　现阶段，在欧洲所经历的移民危机中，意大利所受影响较为严重。联合国难民署的统计数字显示，自今年年初开始，超过5.3万人跨过地中海抵达欧洲，其中85％从意大利登陆。

　　然而，黑手党控制移民中心不仅存在于意大利一国，饱受移民危机困扰的希腊也出现相似问题。

　　媒体去年报道，希腊本国的黑手党和巴尔干半岛的其他黑帮已经盯上位于希腊塞萨洛尼基州的移民安置中心，并利用困居在那里的难民进行贩毒、卖淫、贩卖人口等非法活动。而当地警方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本报特约记者 杜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