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为期两年的调查，巴西警方3月下旬发动“劣肉行动”，搜查数百家肉制品加工厂，原因是这些加工厂涉嫌将不合格肉制品投放国内外市场。

　　问题肉事件随后迅速发酵，并且影响到巴西在国际市场的形象，致使多国暂停进口巴西肉制品。

　　若论这桩丑闻背后的罪魁祸首，除“黑心”厂商外，利欲熏心的农业部质检员也难辞其咎。难怪巴西法官马科斯·何塞格雷·达席尔瓦说，政府机构有人参与这起欺诈、腐败案“令人震惊”，农业部公职人员“屡次背离其服务社会的职责”。

　　跨州搜查大行动

　　“劣肉行动”3月17日启动，在包括巴拉那州、米纳斯吉拉斯州、戈亚斯州在内的6个州展开，一共1100多名联邦警察参与了194场搜查。除搜查肉制品加工厂，警方还对数十名肉企员工展开缉捕行动。

　　警方怀疑这些肉制品厂商将过期或含有沙门氏菌的不合格肉品投放国内市场并出口他国。

　　正在接受调查的企业中包括巴西食品公司、JBS等大型企业。据警方调查，这些企业在生产过程中给过期变质的肉添加化学物质，用以掩盖其不良气味或改善色泽，给牛肉注水以增加重量，在鸡肉里掺杂粉碎后的纸板，在香肠里加入猪头肉等。

　　这些产品除了在巴西本国市场销售外，也有部分流向其他国家。一些过期肉制品已经出口至欧洲，另有巴西食品公司所产含有沙门氏菌的4个集装箱不合格肉于2016年被意大利相关机构拦下，没有进入市场。

　　截至3月底，共有21家肉制品生产厂接受警方和卫生监管部门调查，其中6家已经被勒令停产，另外15家被禁止出口产品。

　　不过，涉案的两大肉企巴西食品公司和JBS公司迄今均未承认出售劣质肉，并且双双向巴西多家媒体投放广告，强调自身清白，称其产品经得起考验，指认出售“黑心肉”是一些小企业所为。

　　害群之马充帮凶

　　巴西肉制品企业为何能明目张胆地出售不合格肉？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农业部质检员的“帮衬”。

　　警方说，涉案肉企通过行贿可以直接对巴西农业部产生影响，包括指派特定的质检员赴厂房进行巡查，而这些质检员则无论肉品好坏都会签发卫生许可。

　　熟悉本案调查的消息人士说，警方已经掌握8000页纸的证据。

　　有关证据显示，涉案肉企员工买通政府质检员，对提供给欧洲和中东等海外市场的肉制品文件进行造假。更有胆大的质检员放任肉企员工进入政府办公区、利用政府电脑自行签发出口许可证。

　　法官达席尔瓦说，巴西农业部“如今被一批人‘劫持’，屡次背离其服务社会的职责”。

　　巴西农业部副部长欧马尔·诺瓦奇基3月下旬在记者会上证实，农业部多名公务员直接参与了这起违法活动，已被撤职并接受调查。

　　农业部部长布莱罗·马吉在接受媒体记者采访时说：“这一事件暴露出来的更深层次危机是部分农业部官员未尽到自己的职责，腐败是我们目前应该重点对待的问题。”

　　目前，100多名政府官员受调查，其中33人被撤职。据内部人士举报，主管食品卫生的农业部官员马丽亚·罗西奥·纳西门托曾经动用手中权力，撤换一些习惯与黑心肉企“较真”的质检员。纳西门托现已经被警方逮捕。

　　警方还在追查肉企高管与涉腐官员之间的联系，并于3月18日扣押了巴西食品公司分管政府关系的高管罗内·诺盖拉。诺盖拉涉嫌与他人讨论过该如何行贿政府官员，而其中一名受贿者曾帮助这家企业设于戈亚斯州的加工厂免遭停业。

　　警方调查人员毛里西奥·莫斯卡尔迪·格里略说，一些贿金已经流入巴西总统米歇尔·特梅尔所属巴西民主运动党和执政联盟进步党手中。

　　“游戏规则”酿恶果

　　正如巴西石油公司腐败案主审法官塞尔吉奥·莫罗所说，在巴西，腐败是不成文的“游戏规则”，商人行贿成了一种惯例，公务员认为受贿理所应当，百姓则对腐败态度淡漠。

　　莫罗因断案铁面无私而在巴西享有很高声望，甚至被称为“救星”。他曾于去年夏天指出，“系统性腐败”让巴西损失惨重。不难看出，问题肉事件是他这番话的最好例证。

　　巴西是全球最大的牛肉出口国和鸡肉出口国，以及第四大猪肉出口国。2016年，巴西这三种肉类产品的出口总额达到116亿美元。正因如此，“黑心肉”丑闻引发全球关注，欧盟、日本、韩国、墨西哥等暂停进口巴西肉制品，美国和英国也加强了对从巴西进口肉类产品的检查力度。中国对巴西肉制品一度暂停进口。

　　巴西斯科特咨询公司分管畜牧业的分析师亚历克斯·席尔瓦说：“在这一领域，我们从未见过这般规模的丑闻。它将玷污巴西历经多年塑造的形象。”

　　为了挽回声誉，巴西政府做了不少努力，总统特梅尔3月19日召开紧急会议，与农业部部长、肉类生产商和外贸行业代表等商讨应对问题肉事件的对策。

　　巴西农业部还作出解释，对于添加化学物质，是部分企业在肉中使用抗坏血酸类物质，只要用量合理，不会危害人体；对于掺碎纸板，是员工将纸板放在鸡肉包装里，而非掺入鸡肉内；对于香肠中的猪头肉，是多国都存在的情况，不算违规。

　　此外，特梅尔还召集20多个巴西肉类出口目的地国家的外交使节开会，并请他们吃烤肉，力求降低丑闻的负面影响程度。

　　他还强调，巴西有4800个肉类加工厂受政府部门监管，而其中21个正在接受调查。针对同期曝出的巴西政府官员受贿、玩忽职守传闻，特梅尔说，巴西农业部1.1万名质检员中，有38人被警方拘捕、接受质询。

　　尽管如此，巴西农业部长马吉3月22日在议会听证会上说，近期曝出的肉制品行业违规操作事件给国家造成的损失将达15亿美元，巴西肉类产品在全球市场的占有率可能因此减少10％。

　　同一天，特梅尔承认，问题肉事件令巴西经济面临“窘境”。他说：“我们肉类出口的成绩几乎可以说是一场战役，这是巴西奋斗了二三十年的战役，但因为这件事，我们的国际声誉毁于一旦。”

　　“洗车行动”未停歇

　　自2014年，巴西开始大规模反腐调查。当年3月，媒体披露巴西石油公司高管集体腐败，利用外包工程虚抬报价收受贿赂，随后发现有政界人士向巴油推荐承包商并从中收取好处费。为此，司法机构展开名为“洗车行动”的调查，涉案人员包括众多政界、商界精英。

　　因牵扯巴油腐败案，巴西最大建筑公司奥德布雷希特公司被巴西检方调查，结果牵出一系列海外行贿丑闻。这家企业先前承认在12个国家以行贿手段获得工程合同，贿金总额将近8亿美元。

　　外界普遍认为，“劣肉行动”是“洗车行动”的进一步延伸；与此同时，巴西司法机关对“洗车行动”的调查力度也没有减弱。

　　巴西联邦警察3月28日证实，他们在里约突击搜查了一家涉嫌为巴油高管洗钱的股票经纪公司。警方怀疑这家公司将建筑企业的贿金转移给巴油时任高管的海外账户。

　　同一天，巴油前高管罗伯托·萨尔维斯被捕。签发逮捕令的联邦法官莫罗说，萨尔维斯至少有5个瑞士的银行账户用于接收赃款。他利用其中一个账户收受了奥德布雷希特公司300万美元贿金。作为交换，他将里约周边一处炼油厂工程交予这家建筑企业。

　　莫罗还于3月30日裁定，巴西前众议长爱德华多·库尼亚贪腐、洗钱、逃税等罪名成立，处以监禁15年零4个月。库尼亚曾利用职权收受贿赂，为巴西石油公司在贝宁开采石油提供便利。莫罗宣布量刑决定时说，库尼亚为了个人利益背叛议会职责和人民信任，“罪大恶极”。

　　3月26日，在巴西三大城市巴西利亚、里约热内卢和圣保罗，反腐游行再次爆发。圣保罗示威市民特雷莎·科勒说：“我们支持‘洗车行动’，这是一场必须持续下去的反腐运动。我们必须惩治腐败分子，彻底清洗政坛污渍，并且建立一个全新的巴西。”（本报特约记者 杜鹃）